客厅里的气氛陷入尴尬。

乔冰珊迅速把手机塞进睡衣口袋，转身走进厨房：“我去洗碗了。”

乔春野望着她的背影，无情指出：“你耳朵都红了。”

乔冰珊的肩膀僵住了，慌慌张张去拧水管，结果拧反方向，手指被突然喷出的热水烫到，像猫似的缩了回来。

乔春野直发笑，一个平日冷静如冰的人竟变得如此局促冒失，使她倍感稀奇，问道：“是不是于老师发来的？”

乔冰珊实在不擅长隐藏秘密，沉默几秒，终于点点头：“嗯。”

乔春野一脸狐疑：“你们最近是不是有什么情况？”

“没什么。”

“我不信，于老师在学校里的表现简直脱胎换骨。”

乔冰珊停下手里的活儿，转回头一脸关切：“哦？他怎么了？”

“他心情超好，在走廊里一个人走着，嘴里都哼小曲。还有哦，平常他很喜欢凑热闹，什么活动都不错过，但前几天教导主任问他周六想不想去听讲座，他干脆利落地拒绝了。”

乔冰珊“啊”了一声，她这才想起，上周她答允和于鸿运见面，但因为工作忙碌，一直没能兑现，加上她的心思全然没放在恋爱上，竟彻底忘了这回事。

直到于鸿运发来短信，她才想起自己的承诺。

乔春野很快看穿她的心思，怂恿她说：“于老师也是一片真心，他要是约你，你就答应呗。”

乔冰珊一脸惊讶地望着对方。

现役高中生很是纳闷：“我说错了吗？”

“没有，只是……我以为你不喜欢我和于老师交往。”

乔春野先是一惊，随即摆手说：“我哪有那么小心眼。你不干涉我的私事，我也不干涉你。”说着从对方手里抢过围裙，戴在自己身上，“行了，我来洗碗，你快准备出门吧。”

乔冰珊见她态度坚决，只能从命，转身钻进卧室，不一会儿就穿戴齐整，拿起背包，装好钥匙，来到玄关前，边开门边说：“我先走了。”

乔春野回头看了一眼，当即慌了神：“慢着！”

“怎么？”

“你就穿成这样去约会吗？”

“不行么？”乔冰珊面露诧色，低头瞄向袖口：“衣服和裤子都是新洗过的，不脏啊。”

“不是脏不脏的问题，你是去约会，怎么能穿得和上班一样呢！”

约会两字让乔冰珊怔住，脸上浮现出困惑的表情，“……那应该穿什么？”

乔春野扔下锅碗瓢盆，擦干手来到对方面前：“让我看看你的衣橱，我帮你挑。”说完她立刻发觉不妥，在对方讶异的目光中补充道，“……要是不方便就算了。”

“没什么不方便，你来吧。”乔冰珊转头往房间走去。

同居近三月，乔春野第一次踏入对方的卧室。

她感觉很奇妙，从前她和父母同住，因为房间小，条件简陋，她几乎没有私人空间可言，但搬进姑姑家之后，一条走廊就成了楚河汉界，两间卧室常年房门紧闭，两人几乎从来不会跨进对方的领土。

正因为如此，乔冰珊的房间在她心中充满神秘感，刚住进来的时候，她还做过一次噩梦，梦见走廊对面的卧室里冰块封冻，仿佛纪录片里爱斯基摩人的雪房子。

但现实令她大为失望，乔冰珊的房间实在普通极了。

因为装修时订购了整套家具，两间卧室的床榻和衣柜都是同款，只是摆放的位置略有差异。主卧本来空间更大，但比次卧多了一排书橱，活动空间反倒小了一些。乔春野定睛去看，只见书橱里摆满了密密麻麻的兽医学专业书籍。

她不禁惊呼：“天哪，你在家里开图书馆吗？”

“都是工作需要的资料。”

“也太多了，而且还有那么多英文版。”

“没办法，这个领域在国内还很新，中文资料有限。”

乔春野心生敬畏，目光从书柜转向衣柜，小心翼翼地拉开柜门，随即看到另一番风景。

书柜有多丰富多彩，衣柜便有多贫瘠单调。

几套运动衫，像极了学生时代体育课的装束，毫无时尚感可言。一沓T恤，大都印着瑞德集团的图案，应该是公司发的。几件衬衫，有厚有薄，但颜色都很接近，非灰即白，全都从属于同一家连锁快销品牌。风衣也是这家的产品，清一水的黑色，款式保守中性。下装大都是裤子，唯一一条裙子也是暗红色的，长度超过膝盖。

乔春野感到一阵绝望：“就只有这些？”

乔冰珊纳闷：“不是挺多的么？”

“数量是不少，但款式也太单一了吧。”

“是么，我倒没觉得。穿着都很舒服。”

“……下次你去买衣服，带上我一起吧。”

“可以是可以，不过现在来不及了吧？”

乔冰珊的口吻冷静如常，仿佛准备出门约会的人根本不是自己。

乔春野倒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，在衣橱里刨了一阵，忽地停下动作，转过头：“要不然你穿我的吧！”

乔冰珊怔住：“你比我高，尺码也比我大，我穿不了吧。”

“可以的，我找一件oversize。”

乔冰珊一脸迷惑，显然不理解什么是oversize，但在侄女的坚持下，还是乖乖套上了一件带前兜的淡蓝色连帽衫。

短发、牛仔裤加上连帽衫，将年过三十的医生衬得分外活泼。她问：“我可以走了么？”

“等等，还没完呢，”乔春野拉着对方的胳膊到书桌前，“我给你化个妆。”

“我没有化妆品。”

“我有。”她从自己的房间里拿出一只小包，平放在桌上，打开拉链，露出其中的瓶瓶罐罐，“都是便宜货，你别嫌弃。”

她把粉底倒在手心，用海绵蛋蘸着，弯腰往对方脸上擦。

乔冰珊不禁向后躲闪，眼睛眯成两条线，脸上的肌肉都绷紧了。

乔春野头一次给别人化妆，面对如此紧张的顾客，一时乱了阵脚，只能停下来提议道：“你放松点，不然抹不均匀。”

“好。”乔冰珊嘴上答应，但行动却没有太多好转。每次海绵贴上脸颊，都要抖一抖眉毛。

乔春野纳闷：“你该不会没化过妆吧？”

她埋头思考了一会儿，回答：“有一年公司万圣节搞舞会，要大家扮成吸血鬼狼人什么的，专门从外面请了化妆师……”

“那种不算！”

“……平时没有。”

“我猜也是。”乔春野叹了口气，“我也不是什么高手，但你得相信我，要是总这么紧张，我可发挥不出水平。”

“我尽量。”

乔春野弯下腰，在姑姑脸上一丝不苟地操作。

两人虽说是亲戚，但长相差异很大，乔冰珊肤色偏白，五官比较浅淡，平日里总是面无表情，显得没精打采。经过侄女一番努力，她的眉眼变得明亮许多，气色也大有提升。

末了，乔春野拿过镜子举在她面前：“看看怎么样？”

“哇，”她睁大眼睛，“很……不一样。”

“你的五官很好看，平时就应该多打扮才是。”

“平时我顾不上。”

“那我帮你啊。”乔春野脱口而出。

乔冰珊涂了口红的嘴角上扬，慢慢露出微笑，“多谢你。”

乔春野很少听她道谢，不由得怔住。面前这人显然也有些羞涩，微微低下头。

虽是名义上的长辈，但这人的年龄与她差距并不大，性情与她的父母大相径庭，此时此刻，在她的面前，倒像是个笨拙的姐姐。

她把手提包塞给对方：“快去吧，别让人家等太久。”

乔冰珊点点头，终于动身出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