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111】送药
旧街离林然住的地方挺远,走路要半小时。

在妖族,只有地位最高的那些家伙,才有汽车可开。林然只能一路小跑去。

每一座城市,都会有这样一条浓缩旧日阴影的街。

旧街入口,是座临街而建的居民楼。居民楼的墙体还用的易脱落墙砖。为安全起见,这在近些年,已经不允许。

林然走进旧街。

道路坑洼不平。两侧房屋多数被打砸损坏,残垣断壁。两个老头缩在摇摇欲坠的屋檐下,下着象棋。

正对林然的老人抬头,浑浊的目光冷不丁瞥林然一眼,又缓缓低下头去。

林然继续向前,又遇到一个站在屋外的年轻人。

这人看上去二十五六。应该是得了什么大病,头发稀疏干枯,裸露的手臂干瘦。脸颊和嘴唇被冻得青紫。

病秧子青年侧头,斜着眼睛看林然。

年龄相近的人,更有亲切感。

林然上前,开口:“请问,你知道……”

“不知道。”

“请问,你知道陈妈住哪儿吗?”陈妈就是刘子纹认识的清洁阿姨。

病秧子青年靠在墙上,似笑非笑:“我不是说了,不知道?”

林然觉得自己的态度已经够好,没想到还遭到这样的冷遇。

来之前,林然就了解过。现在,妖族的社会层次非常分明。

除了妖族人本身,加入妖族的人类,成为苦工的人类。剩下的,还有一部分既不能感受到灵气,又没有足够体力干活的老人和残疾人,妖族把他们留在角落里自生自灭。

旧街就是这样一个‘残次品聚集地’。

林然准备继续向前,问问其他人。

一个尖锐的声音从对面二楼传来:“陈妈已经搬出去了!”

林然抬头看去,只见一张满是疤痕的脸,隐藏在窗户的阴影中。

病秧子青年喘息笑着,说:“丑八怪,你不是不肯和我说话吗?怎么敢向一个外人开口?”

“病秧子…”楼上的人咬牙切齿,“真希望明天一早看到你的尸体!”

“我也这么希望。”

病秧子年轻人苦涩笑着。他们这些人,早已不抱生的希望。到处搜寻过去的腐烂食物,能活一日是一日。

若不是对死亡的恐惧本能,他们早就自杀了。

这就是旧街的现状。

林然仍仰着头,问:“你是说陈妈已经搬走了?”

伤疤脸目光忽明忽暗,说:“谁想呆在这儿呢?”

“那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?”

伤疤脸的话晦暗不明,林然只能继续追问。

“不知道,”病秧子嘟囔,“不知道。”

伤疤脸摇头。

像陈妈这样,被选中去做清洁的妇女,每天还能得到一点固定的食物。也许,那点食物还不够果腹。但与旧街中的人相比,也好了太多。

在旧街里,只能等死。

林然早该想到,陈妈会搬离旧街的。

这下,林然不知道该到哪儿去找。

虽说感冒不严重,但长时间拖着也不是事儿。

林然准备离开。这时,一旁的木门轰然洞开。

一个中年男人撞开木门,冲出来。

老式的门吱嘎吱嘎,摇晃作响。

中年男人皮肤腊黄,身材干瘦,穿着一套又旧又脏的汗衫。

凄凉如刀的冷风中,中年男人紧紧握住拳头,脸上青筋绷起。他下意识四下张望。

“医生呢。医生呢。医生都去哪儿了……”

中年男人立在冷风中,不受控制地瑟瑟发抖。他倏忽扭过头,惨白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林然。

“你是医生对不对?”

“我……”林然只是出于好奇看了一眼,没想到,就被中年男人盯上了。... -->> 盯上了。

中年人扑向林然,一把抱住林然的腿,跪在泥泞地石板上。

中年人没预料地嚎啕大哭,一把眼泪一把鼻涕:“医生,你救救我媳妇吧!救救她,她快要死了!”

我不是这句话,林然硬生生吞了回去。

病秧子眯着眼,兴趣缺缺地说:“他老婆被妖族人弄伤了。”

林然怜悯地低头看向中年男人,说:“你先带我去看看吧。”

中年男人一下跳起来,拉着林然朝屋内走。

病秧子直起身子,诧异地问:“你真是医生?”

“不可能治好的,”伤疤脸有气无力地说,“他老婆病入膏肓,死定了!”

林然被中年男人拉扯着进屋。

中年人跌跌撞撞,磕磕碰碰。这屋里很混乱,到处是桌子椅子的残骸。

墙角,床铺在地上。上面隐约能看到人形。

“老婆,你有救了,你有救了!这是医生,这就是医生!”

林然蹲下,手指贴上女人额头,冰冷异常。

如伤疤脸所说,女人的伤势非常严重,早已昏迷过去,随时可能死掉。

“她昏迷多久了?”

“就刚才,”中年人的神智恢复不少,“她会没事儿的。对吧,医生。”

林然没回答。他不知道说是,还是不是好一点。

林然不是医生,看不出女人的伤势。他和中年人一样,只能看出女人生命垂危。

“有水吗?”

“有!”

中年男人跑向角落,一顿操作,端过来一个残缺的黑碗。碗里装着浑浊的水。

林然的夜视之瞳能清楚看到,其中游动的小虫。这大概是下雨天,接的雨水。

“有没有干净点的?”林然问,“病人用的水不能有杂质。”

中年人呆在原地,没有回答。他一会儿咬住嘴唇,一会儿又不安地跺脚,看样子快要哭出来。

他没有更干净的水。这是他所能给的最好的。

林然没想到,自己一句话,让中年人这么大反应。他摆了摆手,说了句算了。

源流之力萦绕在林然手中。

碗里的水飞出来,漂浮在空中。很快,水和杂质逐渐分隔开,变得清澈透明。一眼就能看出的那种纯净自然。

中年男人吞了口唾沫,自言自语:“好甜的水。”

“额。”

林然不知道水有什么甜的。

中年人瞪直了眼睛,看着林然把水送回碗里,杂质随手丢在地上,这超自然地操作,不禁问:“你是神仙吗?”

林然无语地瞟了中年人一眼。

林然不是医生,也不会治这种伤。他只会最简单粗暴的方式,摸出一颗洗髓丹,合着水喂女人服下。

洗髓丹能增强人体的素质,或许能救回女人。

“这是仙丹吗……”

静候了半个小时,林然拍拍手站起来,说:“好了,伤势暂时稳定了!我看了一下,她的伤在手臂上,这可能需要一些药。等我下次有空给你带过来。”

林然在森林里收集生物基因序列时,曾找到过不少治外伤的药。希望能给这女人一点帮助。

中年人扑通跪倒,不住地向林然磕头,泣不成声。

“谢谢您,医生!谢谢您,活神仙!”

林然扶起中年人,心中不禁黯然。

为什么,这些人会过这种暗无天日的生活?

这是他们生来就该遭受的苦难吗?

为什么,林然自己,又可以像一个施恩者一样,高高在上地站在这里。这种想法让林然不安和羞愧我。

“我叫林然,你也可以这么叫我!这没什么,只是举手之劳而已。”

“林医生,”中年人握紧林然的手,“真的谢谢你。我没有什么能为你做的。但只要你需要,无论做什么,都可以找我!” 展开全部内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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