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4章 那怎么行呢?

徐晏清回淮西胡同时,夜色已深,整个胡同都是静悄悄的,而徐家老宅内却还依旧是灯火通明的一片。

他下了车,在院门口站了会儿,下意识地看了眼不远处的赵宅,顿了半晌,忽地想起了什么,微微勾了勾嘴角,又摇了摇头,才神色放松地走进了徐宅的大门。

这几年,他每次深夜回来,都会下意识地看一眼赵宅的门。

四年前,他事业刚起步,忙项目忙应酬,深夜凌晨回来都是常有的事。

而那个时候,每当这时,都会有个笑嘻嘻的小脑袋伸出来,看他一眼,捏着嗓子说一声:“你回来啦!”

而后,穿着一身毛绒绒的睡衣,一路小跑过来,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到他身上,但又害怕惊动屋里已经睡着的长辈,于是也只能扭个小脑袋,在他怀里蹭啊蹭,低低地说些少女的小心事。

他也耐心地听,抱着她,亲亲她的小鼻子,亲亲她的小脸蛋,心里柔软到不行。

一直到时间实在是太晚,她第二天还有课或者还有戏要拍,他才会催她赶紧回去睡觉。

那时候的祁愿,从内到外都是个小女孩,撅着个小嘴巴,一脸委屈地说:“这一回去,下次再见到你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……”

他其实也舍不得,但也只能亲亲她的额头,说:“快了,等我忙完,你就可以每天见到我了。”

祁愿那时候虽偶尔会闹闹小脾气,但也是真的乖,撇着个小嘴巴,点点头说:“那好吧。”

而后,便一步三回头,依依不舍地告别。

那时候,深夜的胡同,几乎见证了俩人最忙的那段时间,所有的约会时光。

再后来,他依旧很忙,随着她的名气越来越盛,两人连夜半胡同小约会都没有了,甚至有一段时间连着两个月都没碰到一面,匆匆一次擦肩还是某个活动上,但彼此也只能远远对视一眼,啥接触都不能有。

那次活动的最后,她因穿着高跟鞋,下舞台不方便,一个男演员见状立刻递过手去扶了她一把,看着她的手被别人牵着,他心里怎么都不对味。

那明明自个儿女朋友,偏偏连手都不能牵一下,还得眼巴巴地看着别人扶她,甚至还得忍受第二天在绯闻头条看见她和别的男人传出桃色新闻。

于是那次回去后,他就买了云庭的房子,自己从徐宅搬了出去,也把她拐过去了。

虽然俩人还是经常会错开工休的时间,但大部分时间里,他回到家时,都能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窝在**休息或者补觉。

他也不打扰她,只轻手轻脚地上床,从背后将她抱进怀里,亲亲她的小脖子,抱着她一起睡觉。

他想,世界上最圆满的事情也不过如此了。

穿过庭院,走进堂屋,发现只有蒋女士还坐在沙发上打着哈欠在翻一册黄历,见他回来了,赶忙放下了手里的东西,笑着走过来,一脸关切地问:“要不要吃宵夜呀?保姆阿嬷睡了,妈妈给你做呀?”

徐晏清眼神浅浅扫了眼客厅,问了声:“爸呢?”

蒋女士一边帮他脱大衣外套,一边随口应着:“睡了呀,今晚和老赵喝了点儿,早就睡了。”

徐晏清闻声蹙了蹙眉,瞬间有些后悔了起来,早知道应该在景园再住一晚,明早再回来的。

这么一想就刹不住了,一直到上了楼洗了澡,换好睡衣熄灯上床了,心里都还有些懊恼。

但看一眼时间,都凌晨两点多了,想起她这几天的安排,待会儿六点多还有个活动要参加,于是内心里那个作祟的想法给他生生扼杀在了摇篮里,他现在去了反而打扰她休息。

可这么一番心理活动后,他已睡意全无,于是就平躺在**,两手枕在脑袋后面,开始回忆自他二十岁和祁愿初遇,一直到现在的点点滴滴。

然后他竟然惊奇的发现,这前前后后九年多的时间里,只有和祁愿在一起的时间,他才能记得很深刻,深刻到每一个细节,其余的,他几乎都没什么印象了。

想到这,他忽然弯着嘴角笑了起来。

二十九岁的年纪,可在这一刻,他却像是个毛头小子。

会在刚分别后就想念一个人,会在想起她时就会笑。

思及至此,他忽然想起了什么,从**爬起来,拧开了床头的灯,而后去外套的兜里掏出钱包,又回到**躺好。

打开钱包后,他两指撑开夹层,床头灯暖橘色的光芒在小夹层内照出一方明暗的光影,这片光影里,夹着一张小小的相片。

他顿了半晌,两指夹着将那张小相片拿了出来,而后将钱包丢到床头柜上,单手枕在脑勺后,一手将相片举在半空,神情认真地端详了起来。

那是祁愿的一寸小照,白底的,相片有些皱,边框留白的部分甚至还沾染了些许斑驳的血迹。

他的指尖轻轻摩挲过那片干涸的血迹,这是……他亲眼目睹她和林西爵在会所里的那晚留下的。

从会所出去后,他也不知自己是因为太过生气,还是因为车祸后的伤情后遗症,忽然开始不停地流鼻血。

当时从会所出去后,路阔他们也刚匆匆赶到,见他这副样子都被吓了一跳,赶紧拉着他就要把他送去医院。

一个会所服务生,忽然一脸惊恐地跟上来,将他落下的钱包交还给了他。

他当时顿了半晌才接了过来,鼻腔内的热流还在不断的往下滑落,路阔手忙脚乱的拿面纸递给他,但都被他一掌挥开,转而用手背擦了下鼻子,瞬间,整个手背都染上了一片殷红。

接着,他翻开了钱夹,动作流利地掏出了夹层里的那张相片,捏在指尖看了半晌。

手背上的殷红顺着指腹往下流去,最后在相片的留白区形成一片小湖泊。

他当时嘲讽地嗤笑了声,在眼眶内极速积蓄起一股温热时,他将相片在手心捏作一团,丢进了一旁的垃圾,而后看都不看,径直从会所走了出去。

去医院的路上是周祈年开的车,路阔和程毅在后边照看着他的情况。

那时候他整个思绪都是乱的,脑子好像要炸了一般。

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幕出现在他眼前,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做,又为什么真的忽然说不爱就不爱了呢。

她就这样轻而易举地爱上了另一个人,那他该怎么办呢?

浓烈的愤怒与不解,几乎将他整个脑袋都占满了,可在那细弱微小的缝隙里,他居然想起的还是那几年在他身边的她。

活泼可爱,没他不行。

最后,在车子行驶到医院时,他忽然开车门下了车,不顾身后一帮人的呼唤声,跌跌撞撞的从路边匆匆拦了辆的士,又回了那个会所,从先前他扔相片的那个垃圾桶里,将那张皱成一团的小照翻了出来。

那一刻他也没有想很多,想到的只有,这是唯一一张,在她只属于他一个人的时光里,所留下的相片了。

留着吧,总比再也没有的好。

在这分别的四年时光里,他一次都未打听过她和林西爵的消息,因为害怕,真的会忽然听到,她已结婚生子。

其实,《绊生》重拍的演员名单他有见过的,只匆匆一瞥,就看见了他的名字。

那一刻的感觉很奇妙,竟然不是满腔的愤怒与怨恨,而是,一种莫名的轻松与喜悦。

她回来了,安然无恙。

思绪渐渐从回忆中拉回,徐晏清脸上的表情感伤了片刻又被浅浅的笑意代替。

是啊,她回来了。

嘴角笑意加深,他又细细端详了片刻相片上那张,她少时的脸,精致而又秀气,须臾,拿起钱夹,又将相片放进了夹层,熄了灯,心满意足地睡觉了。

祁愿这几天活动不少,一直到年假结束,她几乎都没怎么停过,活动一场接一场,职业微笑都快把她嘴角笑僵了。

最后一个活动参加结束,她就只想在家躺尸。

正式复工前一天,陆可和林瑜又来景园蹭饭,自从张姨来了以后,这俩人明显来得比之前勤快多了。

每次来还都假惺惺地说一声:“张姨辛苦啦!”

而后都被祁愿瞪一眼:“你俩就这么一说,不如不来,那才是真的让张姨不辛苦。”

每当那时张姨都会笑呵呵地答:“不辛苦不辛苦,热热闹闹的多好!”

晚上,三人又在景园吃了趟家庭小火锅,这次有了张姨,菜品明显比上次吃的时候丰盛多了。

席间几个人又喝了点红酒,陆可会来事,连张姨这个不会喝酒的也被哄着喝了小半杯。

最后场子结束时,祁愿都已经有些昏昏沉沉了,把两人送走,她就上了楼,连澡都没洗,倒在**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。

徐晏清那边,这几天倒是一直被徐父压住在老宅,原本徐家的计划是,赵知苑这几天回来,两家人一起吃个饭,顺带把婚事敲定了的,但自那天活动后,赵知苑只中途匆匆回了一趟家,还恰好是徐晏清去了公司的时候。

而后就又走了,说公司在筹备年后的一场秀,这段时间比较忙,就不回赵宅住了。

于是徐晏清在徐宅住了小半个月后,徐父也就放松了对他的“看管”。

那天晚上,他陪着徐父喝了点儿酒,好不容易把老头子灌差不多了,由蒋女士搀着回房休息了。

他才拿着手机偷摸摸回房想给祁愿打个电话,这几天几乎他得空的时候,要么是正好卡在她活动时间,要么就是已经很晚,都是她睡觉的时间了。

今天一看,她没活动,而且时间还早。

可就在他把电话拨出去后,却发现,一直“嘟”到自动挂断都没有人接。

他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,皱着眉头看了半晌,才又转道儿给张姨打了个电话。

电话刚接通,他就立刻问了声:“张姨,祁愿呢?”

张姨那头正在收拾晚上火锅的残局呢,闻声赶忙应了声:“今晚林小姐和陆小姐来吃饭啦,几个小姑娘喝了点儿酒,祁小姐喝得有点多,已经回房休息啦!”

于是他这才松了口气,说了声:“行,我知道了,您也早点休息。”

张姨在那头笑眯眯地应了声,便换了电话。

收线后,徐晏清眯着眼睛盯着手里的手机顿了半晌。

她这几天倒是过得挺开心的嘛,又是聚餐又是喝酒的,看样子是真一点儿没想起他来,就只有他自个儿这几天过得抓心挠肝的,人快活得很,早把他丢九霄云外了都。

他又拿着手机在房间内坐了会儿,最终还是撑着腿站了起来,穿起外套出门了。

那怎么行呢?

展开全部内容
友情链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