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3章 往事(53)

见月香自己心里有了个主意,本打算第二天和孟洛川再商量看看,哪晓得孟洛川他竟整整一天都没来画社。

这种情况以前从没出现过,不说孟洛川几乎是每日必到画社来,即便有要事不来,也会提前告诉见月香一声的。

见月香心中奇怪,本想早早关了门去孟洛川的公寓看看,却见老郎领着文化馆的廖兴怀走进画社里来。

廖兴怀记得见月香说过,要找她就到井子口来,他一到这儿只看到巷子口有家老郎画材铺,于是上前去询问,老郎正好没什么事做,顺便就把他给带进了巷子里。

一进店门,廖兴怀就从包里拿出来个封信,恭恭敬敬的往见月香跟前递。

见月香接过了信封打开来,里边是张邀请函,文化馆想要邀请见月香来馆里举办个人画展。

廖兴怀解释:“主要是弘扬我们传统的水墨画,让平时比较少接触国画的人了解到国画的魅力,喜欢国画,甚至学习国画!”

能开个人画展,见月香自然是愿意的,当下就接受了邀请,与廖兴怀商量一下画展的时间,共展出多少幅画作等等问题,都只是确定了一个大概,见天色已经不早,见月香于是提出两天后再去文化馆详谈,这才送了廖兴怀出去。

见月香收好邀请函,关了画社,急急去孟洛川的公寓,她人刚出井子巷,一个穿黑衣黑裤,戴着白纱布口罩蒙住了半边脸的男人飞快的扑了过来,那男人刚扭住见月香的手,见月香就吓得立马冲那人身上踢去。

男人比见月香高上不少,这一脚只踹到他的膝盖,只听男人闷/哼一声,从怀里抽出一个信封,往见月香手里一塞,然后放开她就跑。

“你站住!”见月香没弄清怎么回事,捏着信封急急去追,可那人跑得快,一转头就不晓得奔进哪条路里去了。

见月香揉了揉自己的胳膊,看着手里的信封奇怪,旁边老郎听见响动从画材店里出来问:“怎么了这是?”

见月香摇摇头,她自己都不知道那人是什么意思,只为了送一封信?

这什么信,要这幅模样来送?

见月香把信封扯开,里边是一张窄纸条,纸条上用毛笔写着几行小字:孟洛川在我这里,今晚十点整,准备好二十根金条埋在城南三桥左面第一棵枣树下,否则你再见不到孟洛川的面。

老郎看见月香脸色有异,赶紧进店里去想替她端杯水来喝一口缓缓神,待他出来时,巷子里已不见见月香的身影了。

……

见月香站在荣宝街37号门前,看了眼门边那两盏灯笼,深吸口气,一下推开了门。

老金和上回一样,半躺在院子中间,一手拿着本书看,另一手端起茶杯正往嘴边送,听见院门响动,放下书露出脸来,一见来人是见月香,立马坐直了身子:“你这么快就来了……”

他脸上的神色似乎知道见月香会来找他一样。

话还没说完,见月香晃了晃手里的纸条:“这事和你有没有关系?”

“你把我当什么人了!”老金叹着气,“我是个做生意的,不是做恶霸的!”

见月香眯了眯眼:“你可还没看纸条呢!要是和你没关系,你又怎么会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事?”

老金摇摇头:“我告诉过你,我这人就是朋友多,多一个朋友也就多了一双眼睛,一对耳朵,有时候甚至多了一双手。”

“这事和我没关系,不过我确实知道孟洛川现在在哪里。”老金看着见月香说。

见月香立马追问:“在哪儿?”

老金缓了缓,他喜欢看到见月香此刻的样子,淡定优雅全没有了,很着急,比上回丢了钱包还着急,只要有能令她着急的东西,那她就有了软肋,老金最擅长拿捏别人的软肋。

“孟家。”老金回答。

“孟家?”见月香皱眉,“这纸条是捉弄我的?”

“孟洛川在孟家,可他并不是自愿在孟家的。”老金把话说得很明白了,然后他接着到,“月香,我把你当朋友,也能做你的眼你的手,不管你是要黄金还是要人手,我都可以帮你。”

“谢谢。”见月香说得诚恳。

老金心里亮了起来,见月香领了他这次的情,那之后做仿画的事也就好商量了。

只是,他心里刚亮起来,就见见月香转身往外走。

“诶!”老金立马站了起来,他这才明白过来,那声谢谢不是接受,是拒绝,“你还真是孤勇!”

话说完,把手里的杯子一搁,赶紧跟了出去,刚一出门,边上就上来几个年轻人:“金爷!”

“快,把车开来,去中山路孟家。”老金吩咐了一声,看着见月香越走越远。

天色黄昏,家家都亮起了灯,明明暗暗像是天上的星。

见月香站在孟家大院门前的梧桐树下,静静的看着眼前这栋小别墅。

“你这样看着,就能把孟洛川给看出来了?”

见月香耳边忽然有人说话,吓了她一跳,一扭头,忍不住问:“你怎么来了?”

“帮你。”老金笑笑,“你就这样冲过来,连孟洛川被关在哪里都不知道。”

“我刚刚绕着孟家走了一圈。”见月香回答,“暑夏炎热,傍晚时分正是开窗散气的好时候,这别墅里几乎每间房都开着一扇两扇窗,只有二楼第一间,一扇窗也没开着,孟洛川一定是关在那里的。”

“好吧。”老金耸耸肩,“即便你知道了孟洛川关在哪里,又有什么用呢?你怎么救人去?”

“那不是有排水管吗?”见月香伸手指了指外墙上从地面一直延伸至楼顶的水管,“爬上去,砸了窗,救他出来。”

老金又开口说:“你想得容易,你一砸窗就会被人给发现了,孟洛川在人自己家里,你可得被定个私闯民宅的罪!”

“所以,多谢你来帮我。”见月香忽然扭头,冲老金轻轻笑了一下,然后走到旁边,拿起一块梧桐树下的石头来,搁老金手里,“等会儿我一砸窗户,你就把石头往大厅前头的门上扔。”

老金跟着过来就是想帮见月香一把,在她那儿留个人情,眼下自然是欣然同意,两人一人拿着一块石头,找到庭院旁边的侧门,铁栅栏雕花的门,插销插在眼洞里,挂着把梅花锁。

老金三两下就开了锁,两人拿着石头进到了院里,一进去就听见傅妈的嗓音从厨房后边传来。

厨房的后门大开着,能看见傅妈在里边忙来忙去的身形,见月香拉着老金连忙蹲在了一丛茂密的八仙花后,那排水管离厨房后门很近,老金看看排水管,又看看见月香,出声道:“要不然,换换?你扔门去,我往上爬。”

“不用!”见月香话音一出口,人已经站了起来,勾着身飞快的走到了排水管那壁墙边,背靠着墙,深吸口气,然后转身就往上边爬。

好几次傅妈端着淘米的水往外边来浇在花盆里,老金都替见月香捏把汗,被发现倒不要紧,就怕发现时人一吼,见月香受到惊吓手抓不稳,直接给摔下来。

不过这个见月香,还真叫人刮目相看,样样都出色不说,一个上海富家里出来的千金小姐,竟还能身手矫捷的爬房……

老金早在第一时间,就将见月香的来历经历全调查得清清楚楚,越是了解她,就越是佩服她。其实老金心里早就打定了主意,即便见月香不同意做仿画的生意,他也交定了这个朋友。

见月香一双眼睛只看着上方紧紧关闭着的窗户,夕阳的云霞投映在玻璃上,令她觉得自己是在去往玫瑰色的梦境中。

她的手很快的攀住了窗沿,石头放在身侧的口袋里,沉甸甸的。爬上去双脚前后一字的站在巴掌宽的平檐上,探着头向窗户里边看。

是一间不大的客房,只有一张单人床和一套沙发茶几,孟洛川正静静地睡在床/上。

见月香从口袋里拿出石头,扭头冲下边的老金比了个准备的手势。

老金赶紧从花丛后头走了出来,站在门厅前,看着见月香,在见月香砸向玻璃的瞬间,老金也举起石头扔向大厅前门。

砰的一声响动,傅妈“唉哟妈呀”一声大叫,厅里坐着的石映芝也给惊得够呛,连忙起身往门口来看。

“太太,是川哥儿醒了砸窗户了么?”傅妈一边从厨房跑出来,一边喊。

石映芝忙冲她使了个眼色:“胡说什么!”

石映芝指了指门前:“有块石头砸进来了,你快看看怎么回事。”

“我怎么听声儿是从楼上传来的!”傅妈话音还没落,老金已经大摇大摆走了进来。

“金爷?”石映芝皱眉,生意场上的人多少都认识些,“外边发生了什么?”

老金冲她拱拱手:“对不住了,孟太太,老金受人之托,前来砸门。”

“什么?”石映芝只觉得荒谬,“谁发了疯要来砸我家的门?我们孟记规规矩矩做生意,可没招惹谁!”

“傅妈,打电话叫警卫来!”石映芝往后退了两步,“不要命了!闹事也敢闹到我家里来!”

老金嘴角一歪,轻轻笑了,然后捡起脚边的石头,又朝着屋子里扔进去。

“哎哟!太太!”傅妈生怕老金伤了石映芝,赶紧上去挡,那石头堪堪只砸在了她们身前。

石映芝也害怕了,要是这金爷铁了心入室行凶,她们两个女人怎么是对手?

老金在下边闹着,见月香刚砸碎了窗户,手伸/进去一摸才发现这窗户竟然上了锁的,不是简单的插销,而是用铁链子栓了把小锁在上边。

她咬了咬唇,从头上取下来一根细细的黑色钢夹子,回想着刚刚老金开庭院侧门时的样子,把手从破了的玻璃处伸/进去,也照着那样子把夹子捅进锁眼里,慢慢的转动。

一直到听到下边傅妈大声喊着警卫就来了,见月香只怕前功尽弃,一着急,手猛地一捅,锁吧嗒一声一下就开了。

见月香赶紧开了窗,一钻进房间里,奔到床边首先就伸手去探孟洛川的鼻息,虽然她知道孟洛川是孟家亲生的孩子,可还是怕……终于在探到那一丝温热时,松了口气。

“洛川!”见月香扶着孟洛川的肩膀轻摇。

孟洛川睫毛颤了颤,却没有醒。

“孟洛川!”见月香埋头下去俯在他的耳边喊,手狠狠用力,可就是这样,孟洛川仍然没醒。

这下,见月香知道,凭她自己,是救不走孟洛川的了。

展开全部内容
友情链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