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2章 崩裂

病房内很安静,只有褚禾易输液时,点滴“滴滴答答”的滴落声。

她的神色很平静,抬眸看向躺在**熟睡的小人,须臾才缓缓开口:“不是,术后并发症,没有挺过来。”

路阔闻言倏地静默。

他比谁都清楚,褚诵对于褚云降的意义。

甚至,在她的世界里,父亲去世后,唯一支撑她要努力生活下去的信念,就是褚诵。

而当初致使她来到他身边的主要节点,也是褚诵。

也就是她所谓的,有求于他,与等价交换。

那时候,褚诵急剧恶化的病情,将手术不得不抓紧提上日程。

可褚云降多份兼职的薪资,在天价的手术费面前也是杯水车薪。

她想贷款,但大学生的身份,根本没有一家信贷机构会愿意借款给她。

穷途末路,一个在夜场兼职的舍友,给了她一个下下策的提议。

裸贷。

凭借她的姿色,多贷几家肯定是能凑够手术费用的。

可是怎么还呢?

进一步是深渊,退一步又是死穴。

她清楚知道,自己一旦迈出第一步,就再也回不了头了。

可是褚诵怎么办呢?

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坠入死亡的边缘。

于是,在那一刻,她选择放弃了自己。

第二天,跟着舍友去了裸贷公司。

一个破破烂烂的群租房内,就包含了整个公司所有的业务链。

带她去拍照的是一个满口烟牙的中年男人,大大的啤酒肚,眼神猥/琐且不怀好意。

拿出相机后,叼着根烟,用像是对牲口的语气,恶劣又低俗地说:“衣服全脱了,站墙角去。”

那天,她平日里轻轻松松就能解开的衬衫扣子,在剧烈的手抖下,迟迟没能解下来。

拿着相机的男人有些不耐烦:“抖什么,你们这种大学生我见多了,又想虚荣又没钱,但你这姿色算是上上乘了,相信我,能贷不少的!”

说着,就神情鄙陋地要伸手来帮她脱衣服。

那一刻,无尽的屈辱与恐惧,让她狠狠甩开了对方伸过来的手,而后不管不顾地冲了出去。

那天下了很大的雨,路边四周镂空的电话亭,她蹲在短窄的遮雨顶下,放声大哭。

雨水将她淋湿了个透,她给褚诵打了个电话。

小小的少年,在电话那头叫她:“姐姐。”

刹那间,她哭到哽咽,匆匆挂了电话。

她想跟他说对不起,想跟他说是姐姐不好,是姐姐自私。

可在听到那一声姐姐后,她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。

但让她没想到的是,在一片滂沱大雨中,忽然出现了一把伞,遮在了她头顶。

她抬起哭到红肿的眼睛,朦胧的视线里,路阔那张英挺的脸,呈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她。

那天,他陪着父亲在附近参加一场商圈晚宴。

一身高定的奢品西装,与她落魄潦倒的形象完全不是一个世界。

那天他问她要不要做他女朋友,她拒绝了的。

他当时点了点头,也没说什么,甚至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,都没再出现在她面前。

那天的那场大雨里,他静静注视了她半晌,而后缓缓开口:“五百万,筹码是你自己,要不要和我交换?”

那时候,他其实早就知道褚诵的事情了。

在得知的第一时间,他是想去找她的,但最终还是狠心忍了下来。

他要等她主动来找他,自愿并且甘愿地来到他身边。

他知道这种做法卑劣又不道德,但他也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。

那天,褚云降愣愣看了他好久,而后眼眸中的那一丝微光倏然熄灭,低低说了声:“好。”

自此,各取所需,她被绑在了他身边一年又一年。

却也见证了他一次次在她面前放低底线,一次次忍住脾气,违背天性,对她温柔以待,宠爱有加。

一次次,神情不解又悲怆地问她:“褚云降,我到底是哪里不好,就让你这么不待见我?”

至少在他看来,除了用金钱逼迫她不得不委身于他这一件事外,别的方面,他从来没有委屈过她。

他不明白,为什么她在他身边永远像个竖起刺的刺猬,甚至有时候看他的眼神都像是在看肮脏的邪祟。

于是,他们一次次争吵,他一次次被她的眼神与言语中伤,摔门而去。

直到段以泽的出现。

她神色平静,且字字诛心地告诉他:“在你身边的这些年,我每时每刻都觉得无比的恶心,一次次在你身下承欢,让我想起的只是我在出卖自己。”

“如果不是因为你与他有着相似的眉眼,大概我连你这张脸看了都觉得厌恶。”

她和段以泽是中学时代的同学兼领居。

相识比他早,共度的岁月比他多。

那一刻,看着她眼底深深的厌恶,他觉得自己真的是可笑至极,咬着牙点了点头,将家里桌上装着为她买的玫瑰的花瓶,摔得四分五裂,赤红着眼,厉声暴呵:“滚!我他妈现在看见你就倒足了胃口!”

他一次次耐心哄她,一次次在争吵后主动放下身段去找她,就算忙成狗,也要大老远飞回来,想陪她过生日,总觉得终有一日,她会看见他的好。

可到头来,他却像个傻缺。

甚至在床笫之上,她那些娇柔与含羞,都还是因为他与另一个人有着相似的眉眼。

而那一天,也是褚云降待在他身边的那些年,第一次见到那么生气的他。

目眦尽裂,却又眼含泪花。

他是真的被她伤到了。

后来,她走了,他也真的没再找过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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