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6章 你是不是怀孕了?

小江送徐老爷子走,将人扶上了车,关上车门,他站在车旁看了徐晏清一眼。

身后,徐父和蒋女士都跟着出来送。

小江欲言又止,最终只微微弯了下腰,便上了车。

其实在挂完徐晏清电话,安排好他嘱咐的事情后,他就直接去了老爷子的住处。

四年前,说是徐家反对祁愿,实际上也就是徐父不同意。

蒋徐两家四老虽没说认可,但也没说不认可。

所以今天这一遭,算是小江赌了一把。

好在,他的确是赌赢了。

车子缓缓驶出淮西胡同,腥红的尾灯在喷薄的尾气下,晕染成模糊的一团。

徐父站在一旁,冷着神色看了徐晏清一眼,低喝了声:“给我滚进来!”

说完,便兀自转身走进了院子。

徐晏清顿了半晌,也跟着去。

蒋女士中途拽了拽他,低声说了句:“死老头,他要是再敢动冷兵器,我直接打电话给你外公。”

说着,还神色担忧地细细查看了一番徐晏清额角的伤口,满脸的心疼:“真是的,没轻没重,亲儿子也下手这么狠。”

徐晏清往后仰了仰头,躲过了蒋女士伸过来要碰他伤口的手,无奈地笑了声:“没事,妈,小伤,几天就好了。”

蒋女士闻言瞪了他一眼,正欲伸手去戳他脑门儿,但终究也没忍心下手,只轻轻揪了揪他的耳朵。

“非得你爸真动上‘兵器’了才有事。”说完,又嗔怪地白了他一眼:“不行,还是得让严妈给你煲点汤,这几天就住家里,别去云庭了,这伤得养养。”

徐晏清闻声愣了一下,连眼睛都瞪大了稍许,赶忙回绝道:“不,不用了妈,我这几天挺忙的,住家里不方便,而且小伤,擦点药膏,很快就好了。”

鬼知道,他从小到大最怕的就是蒋女士的“煲汤大法”。

感个冒,喝汤!

打球扭了脚,喝汤!

简直就是他青春期的噩梦。

在家多咳嗽一声,都能让他沦为重点保护对象。

蒋女士皱着眉,又看了眼他额角的伤口:“忙忙忙,整天忙!那你可记得每天按时擦药膏啊!”

徐晏清连忙点头答应:“好,我肯定记得,爸叫我,我先去了。”

说完,赶忙转身,大步去追徐父了。

这会儿,他可觉得蒋女士比自家老头子可怕多了。

徐晏清一路跟着徐父进了书房。

站定步子后,徐父两手背在身后,转头看了他一眼,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,重重叹了口气。

“你知道你不娶知苑,等于丧失了多少商业价值吗?”

“爸。”徐晏清没有回答这个问题,只是低低唤了父亲一声。

混迹商场这么多年,他怎么可能不明白其中的商业价值。

“您当年娶我妈,也是考虑到商业的价值吗?”

这个问题把徐父问住了。

不是。

更确切的来说,应该是不完全是。

在当时,蒋家和徐家联姻算是高攀。

蒋家是从蒋老爷子这一辈才开始发迹的,而徐家自祖上就是知名的企业家,代代积累,在淮江早就声名显赫了。

那时候的蒋家也只是刚崭露头角的程度,于情于理,能和徐父匹配的适龄世家女子,比比皆是,怎么也轮不到蒋家。

当时,徐老爷子也是安排了不少女孩子同徐父见面,但他从头至尾都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。

好像都行,又好像都不行。

直到最后一次遇到了蒋女士。

说到底,还是有心动的因素在里面的。

徐父沉吟了半晌,没说话。

徐晏清也跟着默了半晌。

“我和祁愿结婚了。”

声落,徐父倏地抬眸看过来,神色震惊而又不可思议:“你……”

徐晏清神色平静,抬起手摸了摸脸上上已经干涸的血迹。

“当年,您和妈去找祁愿,事情的始末,我也不想知道了。”

说完后,他顿了半晌,眸光平缓坚定地看着面前依旧一脸震惊的父亲。

“她重新回到我身边就够了,您能不能接受她,于我而言不重要了,我不强迫你们接纳她,也不强迫她原谅你们,我只知道,我想有个家,有个有她在的家。”

“小时候您就告诉我,商品的价码牌,代表了商品的价值,但并不是说它本身真的值那个价钱,而是它被赋予的声望与使用意义,存在价值。”

“从小到大,我从来不缺什么,只要想要的东西,肯定都会得到,我也曾想过,像您一般,将一切都物化,用实际价值去衡量所有,可我做不到。”

“于我而言,祁愿就是那个无法明码标价,也无法仅仅用‘价值’二字就能衡量的存在,我想要她,仅此而已,尽管或许在你们眼里,她不具有任何物化的商业价值,我也想要。”

一时间书房内的气氛静到了极致,徐父久久地愣在了原地。

其实在徐晏清这将近三十年的人生里,徐父的参与感并不强。

从他出生的那一刻起,徐父几乎都是在满足他的物质需求。

在金钱方面,他从来没说过一个“不”字。

犯了错直接罚跪宗祠,从没想过要多问一句,表现好的奖励,从小时候的限量款球鞋,到后来的限量款跑车。

久而久之,两父子之间比起亲人,更像是上下属。

真正意义上,父子二人交心的谈话几乎没有过。

徐晏清不会主动说,徐父也不会问。

今天算是第一次,徐晏清主动同父亲说起自己的心事。

也是在这一刻,徐父有了种对自己的儿子并不了解的感觉。

什么时候开始的呢?

什么时候开始,那个蹒跚学步,跌了跟头就哇哇大哭的小子,长成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男人,能站在他面前坚定地告知他自己的人生决定了。

他好像,是错过了许许多多的瞬间。

许久后,徐父重重叹了口气。

背着手转了身,看向书房的窗外,低低道了声:“领了证,就挑个日子带回来吃个饭,那丫头若是不想见我和你妈,就带她去见见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。”

徐晏清顿了顿,微微勾了勾嘴角,回了声:“好。”

“去吧。”

徐晏清又在原地滞了半晌,正欲转身离开,徐父忽然缓缓转了身,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,低声道了句:“办婚礼的时候,告诉我和你妈一声,就算不欢迎我们,也记得知会一声。”

徐晏清的眉头蹙了蹙:“祁愿,会希望你们来的。”

徐父闻言,眸光晃了晃,而后再次转了身,声音微颤,道了声:“去吧。”

话音落下,徐晏清便转身从书房出去了。

刚打开门,就见蒋女士红着眼眶站在门旁,脚步有些惊慌地趔趄了几步。

徐晏清愣了愣,喊了声:“妈?”

蒋女士垂了垂眼眸,抬起手抹了抹眼角,点了点头,低语道了两声:“好,好。”

须臾,她抬起头,神色柔和地看向徐晏清:“没事就好,没事就好。”

徐晏清顿了顿,没说话。

蒋女士微微松了口气,眼眶含泪,笑着问了句:“那丫头现在在景园吗?”

“嗯。”

蒋女士点了点头,好似忽地想起了什么匆匆转身进了卧室。

徐晏清还未反应过来,就见她拿着个小盒子从卧室里又走了出来。

盒子很精致,紫檀木的雕花盒。

蒋女士拿在手里看了看,而后递了过来。

“带给那丫头去吧,你们这不声不响地把证给领了,但礼节也不能丢。”

说完,蒋女士顿了半晌,神色染上了层落寞。

“这是从蒋家祖上传下来的镯子,本应该是由我这个准婆婆亲手给儿媳妇戴上的,但……那丫头估计是不想见到我们,你替我转交给她。”

徐晏清顿了半晌,垂眸看了眼母亲手里的小盒子,没接,而是顺势裹住了蒋女士的手,缓声道:“您自己给她,会有机会的,给她一点时间。”

蒋女士闻言垂了垂眼眸,眼眶里也泛上了一层濡湿,神色踌躇了半晌,叫了他一声:“晏清,妈妈,有件事想告诉你。”

徐晏清看着蒋女士脸上的神情,顿了片刻,才道了声:“您说。”

蒋女士抬起头,皱着眉头看向自家儿子的脸,心微微刺痛了一瞬。

“当年,我和你爸去景园的时候,其实……祁愿怀孕了。”

瞬间,如同有颗炮弹坠入了徐晏清的脑际,轰轰隆隆炸响。

他神色愣怔了片刻,才启齿问了声:“您说什么?”

蒋女士眼中的泪意积蓄了起来,重复了一遍:“当时,祁愿那丫头怀孕了的。”

但其实那时候徐父和蒋女士并不知道。

那时候徐晏清还在住院,蒋女士并不想去景园的,但又担心以徐父的性子,去了可能会为难祁愿。

那时候说起来,蒋女士其实还是挺喜欢祁愿的。

就觉得那丫头整天元气满满的模样,俏皮又可爱,来到徐晏清身边后,连带着徐晏清都开朗了不少。

所以两人谈恋爱,她其实挺认可的,就是徐父说什么都不同意。

那天到景园的时候,祁愿正在保姆的陪伴下坐在院子里晒太阳。

以往那个活蹦乱跳的小姑娘,那时候却像张单薄的纸,苍白而又没有生气,身上的衣服看起来宽大又单薄。

那一刻,蒋女士是心酸的。

也顾不得徐父在旁边,连忙走上去拿毯子将祁愿裹了起来,没忍住红了眼眶,说:“丫头,怎么穿这么少坐院子里?”

祁愿当时只是淡淡地将视线从天空挪了回来,看了她一眼,喊了她声:“伯母。”

她连忙应了声:“哎!”

祁愿看着她,说了声:“你们能放我走吗?我不要徐晏清了,你们放过我好不好?”

这话一出,蒋女士当场落了泪,擦了擦眼睛,说道:“丫头,现在养好身体要紧。”

宋瑶的死,对于祁愿而言,就犹如天塌了一般的打击。

当时徐父冷着脸色走过来,说了声:“放你走可以,以后就不要再出现在晏清的面前了,他已经要和知苑订婚了,很快也要结婚了。”

当时祁愿顿了顿。

徐父见状冷哼了一声:“你俩在一起我就不看好,徐家是不可能让无家世背景的女人进家门的!”

祁愿当时抬眸看了徐父一眼,苍然而又讥讽地笑了声:“你以为是我想吗,我现在对进你们徐家的门,毫无兴趣,是徐晏清囚着我,是你儿子不让我走。”

当时保姆站在一旁,欲言又止。

那时候祁愿虽然怀孕了,但一直不稳定,加上当时祁愿自己本身也不想要这个孩子,就一直不准保姆们说出去。

徐父当时淡淡看了眼祁愿苍白的脸色,倒也没说什么难听的话,只看了看景园内安排的几个保姆,而后便招人给她们结算了工资,打发走了。

意外就是那个时候发生的。

祁愿坐在椅子上,忽然一脸痛苦地捂着肚子。

蒋女士当时不明情况,一脸惊慌地搂着她,问:“丫头,你这是怎么了,哪里不舒服啊?”

祁愿当时痛到整个人都皱缩成了一团,冷汗直冒,根本说不出话。

直到蒋女士看到,有血从她的裤子下流了出来,殷红的血一点点渗透裤子,染红了板凳。

蒋女士当时狠狠愣住了,神色也跟着一凛,慌张地问了声:“祁愿,你是不是怀孕了?”

当时连徐父都愣住了,眼看着血一点点渗透出来,整个人僵在了原地。

最后还是蒋女士哭着朝他大喊:“愣着做什么呀!赶紧去医院!”

但最终这个孩子还是没保住。

蒋女士坐在医院的走廊外哭,徐父也是沉着脸,最终也只能说一句:“哭什么,你儿子还活着呢,只能说明徐家的孩子轮不到她生。”

但实际上,那时候的徐晏清,连医生都不能确保能醒过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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